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六章(1)

關燈
第六章 (1)

第六章

從木飛寒走後,於通寶也很少接生意,敲打算盤,計算他那點財產。

一日,忽然有三個人走進聚寶閣,於通寶擡頭一瞧,是三個小白臉兒,那氣質不像是個江湖中人,便迎了上去:“客官,裏面請。”

三人昂著頭,跟著於通寶進了店,其中一個坐在椅子上,另兩個立於他身後,像是屬下。於通寶給他倒了茶,問道:“客官需要點什麽?”

那人呷了口茶,用尖細的嗓音說道:“久聞聚寶閣大名,今日來,是想請木飛寒出手,盜取真定府趙平西的一個錦盒,一月後我會派人來取。”

於通寶大概聽出他是個太監,裝作大驚失色:“哎呀!客官!若是江湖上的物件,甭管有多難偷,我都能給您弄來,可是官府的東西,我可不能管!”

太監神態自若:“若你盜得,便可將功贖罪,我跟府尹說說,你的罪過就免了。”

於通寶方才反應過來,還沒問客官的來歷呢:“客官您是……”

太監捋了捋臉上的假胡子,說道:“這個不是你該知道的。”

於通寶想了想,這個太監說不定是皇上身邊的,也不敢無禮,只說道:“官場上的事,我攙和不了啊!”

大太監冷笑一聲:“於通寶,江湖上的事我也清楚,你這店專做黑道生意,不是萬不得已,也輪不到你來攙和,今日找你,著實是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,你只管讓木飛寒把錦盒盜來,到時你們的罪就全免了。”

於通寶急的臉上汗珠一串串的流下,他擦了擦臉:“客官,不是我幫不了忙,木飛寒她出門還未回來,她行蹤不定,連我都找不到她。”

大太監站了起來,說道:“既然你不願出手,那就別怪我無禮。”

後面兩個小太監掏出繩子就要綁住於通寶,於通寶慌忙求饒:“客官!手下留情!我……我可以試試!”

大太監回過頭來,輕蔑地看著於通寶:“那快點聯系木飛寒。”

於通寶勉強站了起來,撓了撓頭:“她……她不識字啊!”

小太監又將繩子捆縛在他身上,於通寶慌忙求饒:“好好好……我給她寫一封信,只是不知她能不能看懂。”說著提筆在紙上寫下“一月內取趙平西錦盒”,大太監提醒道:“一月之後得不到錦盒,你就沒命了,別怪我出此下策,為了大宋社稷,不得不如此。”

於通寶心裏震驚不小,又提筆寫下“否則要於通寶性命”,將紙折好,到後院鴿籠取了只信鴿,對鴿子說道:“我的命就在你腿上了!”

信鴿飛走,大太監說道:“請於老板跟我們走一趟。”

於通寶明白,他是要被軟禁,如果是平時,他一定會狠狠地教訓這些小白臉,可是今天不行,他們是太監,是宮裏的人,官家聚寶閣可不敢惹,便點了點頭,被兩個小太監押著走了。

於通寶和大太監坐在馬車裏,路過瓦肆,還聽見說書的說木飛寒的故事:“木飛寒一連串飛鏢例無虛發,‘嗖嗖’幾聲,十幾個捕快應聲倒地,就這樣,他盜走了絕世珍寶白玉盤……”

那個白玉盤的確是木飛寒偷的,已經賣給別人,但是捕快她可一個都沒殺過。於通寶嘆了口氣,但願信鴿能找到木飛寒。

自從在悅來客棧吃了烏虎幫的虧,趙川一行人再也不敢耽擱,夜以繼日往真定府去,到了真定府,就可以見到趙川的父親趙平西,可以借兵護送公主回京,趙川也不用為盤纏發愁了。

這些日子最苦的就是安平了,她自小嬌生慣養,現在不得不走那麽多路,木飛寒把自己的馬讓給她,可她哪裏受得了風吹日曬?這些日子臉都曬紅了,臉上皴裂嚴重,木飛寒不知從哪給她弄來一頂鬥笠,戴在安平頭上,為她遮擋陽光,可是安平的臉還是越來越嚴重。

一天,下起了大雨,一行人來到一家小客棧,連日的行走讓大家都覺得很累,木飛寒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,睡覺之前,趙川又說了一遍這幾天說的話:“明天也許就能到真定府了。”。

她開始做夢,夢到他們到了真定府,站在真定將軍府的門外,趙川把她拉了進去,趙川的父親趙平西站在客房,見兒子回來,忙放下茶杯,緊緊擁住兒子,寒暄一陣,他見到木飛寒,問道:“這位是……”

木飛寒的膽子突然變得很小,細聲細語地說道:“伯父……我是喜鵲……”

趙平西十分驚訝:“什麽?喜鵲?啊呀!終於找到你了!這些年你可讓我好找啊!”說著雙手緊緊握住木飛寒的肩膀,怕她再次消失。他拉住木飛寒,說道:“快坐!”

木飛寒順著趙平西的拉扯小心坐下,趙平西熱情的問道:“喜鵲,你這些年都在哪兒?叔叔找你找的好苦哇!”

木飛寒答道:“這些年我被人收養,養父對我很好。”

趙平西捋了捋胡須,笑瞇瞇地說道:“過得好就好,喜鵲,你可嫁人了?”

木飛寒輕輕搖了搖頭:“還沒有……”

趙平西呵呵笑道:“正好川兒也沒有婚配,我看就由我做主,你嫁給趙川吧!”

這時,趙川斬釘截鐵地說道:“不行!她是木飛寒,她是個賊!”

木飛寒驚嚇得汗毛倒豎,趙平西突然轉喜為怒:“什麽?!你竟然做賊?!你爹是怎麽教你的?你真丟你爹的臉!我沒有你這個侄女!快滾!!!”

“快滾”這兩個字震醒了木飛寒,她一下子從床上坐起,額頭冒起了汗珠,當她確定自己剛才是在做夢,心裏寬慰了不少,她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安平,嘆了口氣,輕輕穿上鞋子,走到門口,她再也睡不著了,想出去透透氣。

木飛寒輕輕打開了房門,正巧趙川也打開了房門,他們正好住的對門,此時就像照鏡子一樣,兩人都覺得不好意思,木飛寒笑了一下:“你也睡不著……?”

趙川走出來,合上房門,等木飛寒也合上房門,說道:“為什麽睡不著?”

木飛寒跟在趙川旁邊,淡淡地說道:“你呢?”

趙川臉上難掩興奮之情:“因為快要見到父親了,我很興奮。”

木飛寒無奈地撅了一下嘴:“我睡不著,正是因為要見到你爹了。”

趙川笑了笑:“放心,我爹不會因為你是賊而討厭你的,他只會自責沒有找點找到你。”

木飛寒看了看趙川,跟著他走出客棧,雨剛剛停,空氣特別好,趙川問道:“咱們去哪兒透透氣呢?”

木飛寒仰頭看了看客棧房頂,和趙川相視一笑,二人雙雙躍上房頂,坐在上面,看太陽從雲彩裏露出半個腦袋,呼吸著新鮮的空氣。

趙川看了看木飛寒發愁的臉,笑道:“你現在才後悔做賊,是不是太晚了點?”

木飛寒長嘆一聲:“我本以為我能釋懷這些,沒想到我還是不能接受我是個賊這個事實。”她轉過頭去看了看趙川,知道趙川眼巴巴地等著她自首呢,又說道:“可是我又不想在牢房裏度過餘生,你就別指望我能低頭認錯了。”

趙川剛才是以為木飛寒改邪歸正來著,沒想到空歡喜一場,生氣地說道:“懸崖勒馬為時未晚,只要你以後別再偷東西,我可以……可以為你爭取,讓你在牢裏少呆些時日。”

木飛寒茫然的望著前方:“我討厭我的經歷,我以後不想做賊了,這身功夫用在別的地方會更好。”

趙川點了點頭,鼓勵道:“這樣想很好,可是你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。”

木飛寒楞了一下:“我不想付出代價……”

趙川猶豫了一下,終於艱難的說道:“要是你肯改邪歸正,我就……”他咬咬牙:“就不抓你了……!”

木飛寒的眼睛亮了起來:“好呀!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偷東西了,不過……我以前的罪過一筆勾銷了!”

趙川沒有猶豫這筆吃虧的“買賣”,大丈夫嘛,一言既出駟馬難追,他使勁兒點了點頭算是答應,補充道:“不過,你要是偷了東西被我知道,你就得交代一切罪行,在牢裏呆一輩子!”

木飛寒笑了笑:“我說話算數的,等見過伯父,我就不回京城了,跟雷一平去西夏找我娘去。”

一聽到雷一平,趙川的眉頭皺了起來:“你最好小心雷一平,你怎麽知道他說的是真話?”

木飛寒也想了想,說道:“可是我的小名沒有人知道啊,再說就算他要害我,也用不著騙我吧?”

趙川想了想,又說道:“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,這樣吧,等我辦完事情,跟你一起去西夏,正好我也想見見伯母。”

木飛寒拍手叫道:“好呀好呀!”

趙川笑了笑,走過來拍拍木飛寒的肩膀:“喜鵲……”

木飛寒激動的臉兒都紅了,等著趙川摸她的臉頰,沒想到趙川說道:“在京城的時候你問我記不記得小時候說過的話,指的是那句?”

木飛寒楞住了,她當然記得是哪句,那句話讓她刻骨銘心,可是,趙川竟然忘了?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?是他真的不記得了,還是故意要自己的提醒?木飛寒猶豫了,這事該說還是不該說?她想了想,終於說道:“我有問過你嗎?我……我忘了……”

趙川雙手捏住木飛寒的肩膀,說道:“我已經為你違背了自己的原則,希望你不負我的苦心。”

木飛寒點了點頭,擡起眼來看著趙川,他們倆十多年沒有離得這麽近了,分別的時候,他們還是十歲的孩子,那時候他們整天離得這麽近,趙川也是這樣捏著木飛寒的肩膀,對她說了一句話:“喜鵲,我將來一定會回來娶你的!”,第二天,趙川就跟隨父親進京上任,他也順風順水地做了神捕,而木飛寒,她的命運軌跡隨著西夏黨項人的入侵而改變了,她變成了一個家喻戶曉的神偷,一個出名的鼠輩。

這時,雷一平突然出現:“你們倆在這裏幹什麽?”

趙川了木飛寒都大吃一驚:“雷一平?”

雷一平兩眼盯著木飛寒:“你就是喜鵲!”他剛才聽見兩人的談話。

木飛寒答道:“我是,一月之後我會去找娘親。”

雷一平想了想:“好,既知你是喜鵲,我就先回去了,一月後你要是沒到,我會去聚寶閣找你。”

木飛寒點點頭:“也好。”

雷一平又看了一眼趙川,才冷著臉離開。

木飛寒和趙川又說了些話,才回房間,這時外面又下起了小雨,他們只好在這家小小的客棧裏多休息一個晚上,等第二天雨再接著趕路。

夜晚,木飛寒再一次失眠,她從床上坐起來,點起了蠟燭,從包袱裏掏出那本《論語》,讀了起來,靜靜的月夜,微微的燈光下,木飛寒看的是那麽的認真,突然,一陣翅膀拍打聲使她警覺起來,盯著半開的窗戶,窗沿上站著一只信鴿。

她走到窗邊,輕輕抱起信鴿,取下綁在鴿子腿上的信紙,放飛鴿子,打開信紙,臉色驟變,上面寫著:“一月內取趙平西錦盒否則要於通寶性命”。

木飛寒慌忙將信紙揉成球,回頭看了看安平,她睡得正香,木飛寒便用蠟燭將信紙燒掉。她內心打起了鼓,白天才答應趙川不再偷盜,於通寶就又給她下了任務,而且這次關系到於通寶的性命,她絕對不能不幹,可是這次要偷的東西竟然是趙平西的錦盒,她嘆了口氣,哪怕偷皇帝的東西都沒什麽好說的,為什麽偏偏要偷趙平西的?從小她就與趙川交好,她心裏一直認為她這輩子就應該跟著趙川,沒有什麽懸念,直到西夏人入侵,她的生活完全顛倒,饑餓與貧窮讓她喪失了那些尊嚴和道德,十年過去,她還能記起當年饑餓給她的焦灼的感覺,她覺得自己快餓死了,於是偷了於通寶飯桌上的一個饅頭,邊跑邊吃,吃完了回頭看看,於通寶沒有追上來,她才放滿了腳步,用臟兮兮的小手撿衣服上的饅頭渣,貪婪地往嘴裏塞,那時,她自己都想不起來自己是忠良之後。

正當她品嘗饅頭渣餘味的時候,於通寶出現在她眼前,他是那麽高大,那時的於通寶還是滿頭黑發,身材高大,他慈祥地看著木飛寒,遞給她幾枚銅錢,問道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喜鵲接過銅錢,小聲答道:“喜鵲。”

於通寶瞇著眼睛笑笑,起身離開了。

一旁的其他乞丐見於通寶離開,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爭搶喜鵲的銅錢,喜鵲緊緊蜷縮著身體,保護幾枚銅錢,挨了痛打。

就在這時,於通寶又回來了,只幾下便把那群乞丐打跑,他扶起蜷在地上的喜鵲,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銅錢還在嗎?”

喜鵲使勁兒點了點頭:“在!”說完從懷裏掏出那幾枚銅錢,一枚沒少。

於通寶點了點頭:“我原來也是乞丐,現在我有金山銀山,你願意跟著我嗎?”

喜鵲高興地點著頭:“我願意!我願意!”

就這樣,於通寶給她取名“木飛寒”,教她功夫,從此,她就成了江湖上有名的江洋大盜。

這一夜,趙川也睡不著,他想著白天和木飛寒在屋頂的談話,他怎能忘記那句話,十年前他臨行前的那句話,他一直記著,從他當上了天下第一神捕,有多少女人對他苦苦追求?更有人願意為他終身不嫁,他心裏只惦記著一個喜鵲,可是,造化弄人,那個他整天惦記的人,竟然一直與他近在咫尺,而且是他的死對頭,他明白,這也怨不得木飛寒,可他仍然不能釋懷,這到底是什麽樣的緣分?他的心在苦苦糾纏,到底是愛還是不愛,有時理智太過,反倒失去了最純真的愛,他不想為了木飛寒扔掉天下第一神捕的美名,可又不想因為神捕之名而舍棄木飛寒,他想念了她十年,竟然是這種結果,他想起當年他跟著父親去到秦州,見到的是滿目狼藉,四處打聽,才在荒山上發現了伯父的墳墓,上面只草草的寫了幾個字:“亡父林永忠之墓”,見到這塊簡單的墓碑,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喜鵲還活著,心裏說不清是悲是喜,多年來的尋找都沒有結果,沒想到……如果木飛寒只是個普通女子,哪怕是街上的乞丐,那該有多簡單!

他睡不著,起來推開房門,見木飛寒屋裏還有微弱的燈光,他想去找她,又踟躕不前,正巧木飛寒吹滅了蠟燭,趙川這才關上房門,悶悶不樂地回到床上,躺在耶律浚身邊。

耶律浚突然跟他說起話來:“趙大哥,你還沒睡?”

趙川嚇了一跳,答道:“沒有。”

耶律浚說道:“我看出來,你有心事,是不是怕我給你帶來麻煩?”

趙川連忙說道:“不是,你想到哪兒去了?”

耶律浚想了想,說道:“那是為什麽?是木飛寒嗎?”

趙川沈默了一陣,決定還是告訴他,便輕輕嘆了口氣:“十年,上天跟我開了十年玩笑!”

耶律浚靜靜的聽著,趙川繼續說道:“十年前離開秦州,我就對她說,將來會回去娶她,後來秦州之亂,我跟爹回去找過她,音信全無,我在心中立誓,如果今生找不到她,就不成家,現在我找到了,她竟然……竟然就在我眼前,可是一切都不能像從前那樣了。”

耶律浚聽趙川不再說下去,想了想,問了一個問題:“你還愛她嗎?”

趙川搖了搖頭:“我不知道,她跟小時候不太一樣。”

耶律浚嘆了口氣,說道:“母後曾對父皇說,她對父皇的愛是永恒的,可是父皇還是聽了耶律乙辛的話,賜死了母後。如果你有真愛,就珍惜吧。”

趙川沈默了,也許他應該跟著感覺走,而不是理智。

趙川、木飛寒、安平、耶律浚四人到了真定府,趙川的激動溢於言表:“三年沒見過父親了!”

木飛寒則裝著滿腹心事,她必須偷走趙平西的錦盒,而且不能讓趙川知道。

真定將軍府門外,趙川看了看木飛寒,又看看安平,說道:“公主請!”

安平點點頭,隨著趙川進了將軍府,守門人早就通報了趙平西,趙平西為兒子準備了豐盛的飯菜,他們進了將軍府,由士兵領著進了廳堂,趙平西早已在此等候,見到兒子,父子緊緊相擁,趙川向父親介紹道:“這位是安平公主。”

趙平西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,拜道:“屬下見過公主。”

安平回禮道:“趙將軍不必多禮。”

趙平西看了看耶律浚,問道:“這位是?”

趙川機靈的轉了轉眼珠,說道:“是江湖朋友,李業成。”

趙平西點了點頭,又看到木飛寒,朝她笑笑,木飛寒鼓起勇氣看了趙平西一眼,心裏七上八下。

趙川說道:“這是……”

木飛寒知道趙川是想讓她自己說個身份,便說道:“木飛寒。”

趙平西一楞:“木飛寒,就是天下第一神偷木飛寒?”

木飛寒點點頭,說道:“那是江湖中人送我的名號。”

趙平西遲疑了一下,趙川解釋道:“木飛寒一路上隨我出生入死,幫了很多忙,還差點為我丟了性命。”

趙平西這才對她客氣一點,走到她面前,打量一番,說道:“幾位隨我到這邊來。”

花園裏,早就準備好了一桌飯菜,將軍府的花園十分精致,園中有一個八角賞花亭,十分寬敞,亭內備著桌椅,桌上已上滿了飯菜,只等享用。

趙平西請公主坐了上座,五人圍著桌子坐下,開始享用飯菜。

趙平西又打量一番木飛寒,說道:“早就聽說木大俠,今日得見,果然不凡,不過,看你這身打扮,不像是個江洋大盜,反而像個書生。”

木飛寒笑笑:“成為一個書生,是晚輩的理想,只是造化弄人,當年為了生存才走此邪路。”

趙平西看著木飛寒的眉眼,那種氣質讓他感到親切,仔細想了想,才想起林永忠來,又說道:“看到你,讓我想到一位故人。”

木飛寒垂下眼簾,她知道那位故人是自己的生身父親,強作鎮定,喝了一口酒。

趙平西站起身來,走到亭邊,望著滿園深綠,將酒杯中的酒灑向亭外,念詩道:“秋來舊雨深,葉落古人心。愁甚傾千酒,悲來費一吟。仰天呼嘯嘯,飛淚落涔涔。寂寞人琴故,天涯誰結音?”

趙川走到趙平西身邊,扶他回到座位,說道:“爹,別再難過了。”

木飛寒有些不知所措,趙平西如此思念老友,讓她既覺得意外,又很感動,她不敢承認自己是林永忠的女兒,那樣說不定會讓夢境成為現實。

趙平西端詳著木飛寒,說道:“我有一個知己,早年在朝為官,因他得罪了權貴,被貶到秦州為刺史,當時我是秦州團練使,與他相交甚好,我們甚至為兩家的孩子訂了親,後來我被調回京師,從此與他書信交往,沒到一年,他就被西夏人殺死了,從此我們就斷了聯系。”

這是木飛寒第一次聽說父親的經歷,她想多打聽些,可又猶豫著不肯,不知該說什麽。

趙平西擡起頭端詳著木飛寒,說道:“你的眉眼跟他一模一樣,他姓林,你姓木,是不是有什麽關系?”

木飛寒嚇得不敢看他,矢口否認:“我不是……”

趙平西嘆了口氣:“你怕我嫌棄你是個賊,不肯跟我說實話,他女兒的右鎖骨上有顆紅痣,你的眉眼又這麽像他,一定是喜鵲無疑了。”

木飛寒低下頭,看不見自己的鎖骨,用手摸了摸,也摸不出來,但是安平和耶律浚的眼神都告訴她,她確實有這樣一顆痣,她緊張的握緊雙手,安平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胳膊,鼓勵她說出真相,木飛寒長舒一口氣,說道:“沒錯,我就是喜鵲。”

說了實話,她反而敢正視趙平西的眼睛,趙平西點了點頭:“都是我不好,沒能及時找到你,害你做賊,往後你留在這裏,我會請人教你識字。”

木飛寒什麽也沒說,算是答應了,趙川愛惜地看著木飛寒,對趙平西說道:“父親,還是把她帶回京城的家裏,讓母親管教。”

趙平西想了想,點點頭:“也好。”

趙川見父親臉色稍好,便說道:“爹,我本來護送公主遠嫁契丹,一路上險象環生,幸好保住了公主的性命,到了定州又聽說契丹內亂,契丹皇後和皇子皇子被耶律乙辛陷害,我又想護送公主回京,可是只我們幾個,怕是……”

趙平西想了想,說道:“契丹內亂,我也略有耳聞,不知小皇子現在怎樣了。”

趙川看了一眼耶律浚,耶律浚搖搖頭,不讓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,趙川便說道:“爹,我想問你借點兵,護送公主回京。”

沒想到公主突然說道:“鎮守邊關的兵怎能說借就借?我們打扮成普通人,誰又能註意到呢?人一多,大張旗鼓的,都知道我是公主,說不定更加危險。”

耶律浚應和道:“是啊,公主所言極是。”

趙平西想了想,說道:“還是派我身邊的十勇士暗中保護你們,這樣既能保證公主的安全,又不引人註目。”

安平轉了幾下眼珠:“這樣也好。”

吃過飯,夜幕已經降臨,管家為幾位客人安排好了客房,安平踏踏實實地躺在床上,對一旁的木飛寒說道:“木姐姐,你真幸福!”

木飛寒十分疑惑,不知自己為何會幸福:“這話怎麽說的?”

安平揚著眉毛,一點都沒有公主架子:“木姐姐,你知道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嗎?”

沒等木飛寒問她,她便繼續說道:“就是做一個像你這樣的江湖豪傑。我在宮裏聽過很多故事,讀過好多江湖傳奇,真恨不得我也能浪跡江湖,成為一個武功高強的大俠,專門替人打抱不平。”

木飛寒“哧”的笑出了聲:“那書中有說過,大俠落魄時的境遇嗎?”

安平想了想:“這倒沒有,大俠也有落魄的時候?”

木飛寒點了點頭:“說書的有說過,我以前要過飯嗎?”

安平使勁兒搖搖頭:“沒有,你一出生就被高人相中,教以功夫,長大了就是大俠。”

木飛寒忍不住笑了:“趙伯伯的話你也聽見了,我只是個被貶官員的女兒,十歲時變成了乞丐,被盜賊收養,所以長大成了盜賊,這麽不堪的經歷竟然也會被說成是大俠。”

安平眨巴眨巴眼睛,說道:“也不是,至少你的本事比別人要大。”

木飛寒微微笑笑,只好說道:“確實如此,不過,公主殿下,你可別再想著浪跡江湖了,那不是什麽好玩兒的事。”

安平也笑了笑:“我不過說說而已,這些日子也受了不少苦!公主和大俠都難當,我看還是公主好點!”

二人笑了一陣,木飛寒說道:“天色不早,公主早點休息吧!”

安平也說道:“嗯,木姐姐也要早點休息。”

木飛寒沖公主抿嘴笑笑,推門回自己的房間了。將軍府地方還算寬敞,他們得以一人一間房。

烏虎幫的大本營裏,耶律乙辛罵烏連虎道:“廢物!飯桶!”

烏連虎只是低頭接受教訓,耶律乙辛繼續罵道:“你就這麽眼睜睜讓他們跑了?!”

烏連虎答道:“他們去了真定府,真定府的趙平西我們惹不起啊!”

耶律乙辛大罵道:“廢物!我給你們那麽多銀子,你們連一個耶律浚都抓不住!跟著他們,一定要把耶律浚抓回來!”

烏連虎點著頭:“是,就是跑到京城我也要把他抓回來!”

趙川準備明天就動身回京,偷盜趙平西的錦盒就只有這一個晚上,可木飛寒還不知道錦盒在什麽地方,也不知錦盒的樣貌,一晚的時間顯然不夠,不過經驗告訴她,錦盒一定就在趙平西房中,這麽重要的東西,怎麽會與主人分開呢?

等到院中靜的能聽見心跳聲,木飛寒才穿好夜行服,蒙著面,輕輕推門出去,鬼鬼祟祟地四下望望,看有沒有閑人發現她。

將軍府不同於其它府邸,整夜有兵巡邏,不過這些兵巡邏的聲音太大,不等他們發現木飛寒就飛走了。

木飛寒一個筋鬥翻上趙平西的房頂,掀開一塊瓦來,屋中黑黑的,接著月光可以隱約看見陳設的家具,趙平西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熟睡,木飛寒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迷魂香,伸進房內,使勁兒一吹,屋內便彌散著迷魂香煙,煙一直飄到趙平西的鼻孔,本來就熟睡的趙平西睡的更熟了。

木飛寒覺得差不多了,一躍而下,試探地推了推窗戶,一推即開,這比她想象的要容易,她魚躍翻進屋中,輕輕關上窗戶,躡手躡腳走到趙平西床前,見他熟睡,輕輕說道:“對不起,趙伯伯。”於是開始四處尋找。

她從不願將別人屋子弄亂,而是先推測要找的東西在什麽地方。她四處看了看,發現正對門的墻邊放著一座觀音佛像,她走到佛像前,發現腳下有個墊子,便掀開跪墊,查探一番,沒發現什麽,她又把墊子放好,走到觀音像前,感到十分奇怪,趙平西一位將軍,竟然在家供奉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,她仔細端詳一番這尊佛像,好像沒什麽特別,只是手中的玉凈瓶大了些——她試著取下觀音手中的玉凈瓶,竟然取了下來,難道這就是那個所謂的錦盒?木飛寒搖晃搖晃玉凈瓶,裏面沒聲音,也就沒有機關,於是她大膽地倒出瓶中的東西,是幾張銀票,她心裏一陣失望,於通寶的性命難道只值幾張銀票?不過她還是打開了那幾張“銀票”,竟然是幾封信,她輕輕挪到窗口,借著月光看了幾行:信頭是寫給“趙平西兄”的,落款竟然是“耶律乙辛”!

木飛寒大驚失色,這些信件,如果是她,早就燒掉了,何必留著招惹禍患呢?這必然是救於通寶的“錦盒”了,通敵叛國的證據,應該是救於通寶的東西。這時她腦海中又閃現了一下耶律浚的影子,看來耶律浚留在這裏也不安全。

木飛寒將這些信件揣進懷裏,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,才打開窗戶,確定沒人,才躍出去,她輕輕關上窗戶,縱身又一躍上了屋頂,雙腳剛立穩,就被站在一旁的趙川嚇了一跳。

趙川也不說話,直接出招取木飛寒的面罩,木飛寒慌忙躲過,二人在房頂過了幾招,引來巡邏兵,頓時鑼聲雷動,那些兵紛紛大喊:“有賊!”,有的取來長竹竿想要打木飛寒,木飛寒見勢不妙,雙腳騰空想要逃走,被趙川死死拽住,又被拖回地面,情急之下,木飛寒只好出下策逃走,她一揚手,一把白粉便飄向趙川,趙川立刻反應過來這是迷魂散,一運氣,出掌將白粉逼回去,這招大出木飛寒意料,趙川再一順勢,一把抓過木飛寒的面罩,木飛寒慌忙轉過身想要逃跑,趙川又追上她,一把揪住她的衣領,木飛寒不得不回手跟他過招,這一回頭,趙川便看清了木飛寒的臉,他並不驚詫,反而趁著木飛寒慌亂無招狠狠地踢了她一腳,木飛寒被踢下房頂,忙運功站穩,剛一落地,士兵們就張牙舞爪地把她圍起來了。

趙川跳下房頂,走到木飛寒面前說道:“你在我父親房裏做什麽?”

這時耶律浚和安平聽到響聲趕來,見此情景,十分詫異。

木飛寒不答話,她在想該如何逃脫。

趙川沈靜地走到她面前,就快貼上她的身體,在她耳邊嚴厲地說道:“你答應過我不再偷東西!”

木飛寒想了想,還是決定跟他坦誠相待:“於老爹被人綁架,要我偷了你爹的錦盒換他。”

趙川楞了一下,責怪道:“你怎麽不早說,你白天東張西望,我就料定你心中有事。”

木飛寒低下頭,心裏祈禱著趙川能原諒她。

趙川問道:“你拿到錦盒沒有?”

木飛寒搖了搖頭。

趙川有點不信,剛想搜身,一旁的安平說道:“木姐姐……”

木飛寒不好意思地看了安平一眼,低下了頭。

趙川對安平說道:“公主殿下,請您幫忙搜她的身。”,說完退後半步。

安平點了點頭,走上前來,伸出手欲搜。

木飛寒忽然擡手一擊,公主摔了個趔趄,眾人慌忙去扶公主,趁此機會,木飛寒騰空而起,蹬了幾個士兵的頭升上房頂,又一躍飛走。

趙川氣憤的追趕木飛寒,兩人一前一後,消失在夜色中。

木飛寒飛進一片叢林,終於落地跑了起來,趙川緊隨其後,大喊道:“喜鵲!站住!”

木飛寒哪裏肯停,只一個勁兒的跑,趙川無奈,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子,使勁兒一彈,石子正中木飛寒後背,木飛寒差點摔了個趔趄,連忙飛身上樹。

趙川奔過去抓住木飛寒騰在半空的腳,硬把她拽了下來,木飛寒也不示弱,狠狠地蹬了他一腳,兩人這就打了起來,木飛寒極想逃走,不敢戀戰,而趙川抓著木飛寒不放,最後趙川狠狠地出了一掌,一股氣流穿過木飛寒心口,她狠狠地撞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